Tuesday, August 07, 2007
四大皆空
作者：龙溪微微
2007年8月6日 星期一
有了惨痛教训后，我开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首先，理直气壮地泡网。我搜，我搜，我搜搜搜！
中华英才网，智联招聘网，北京毕业生就业信息网，51job……招聘网站倒多得是，其中最受大伙欢迎的莫过于人气最旺、信息最多最好的中华英才网了，我投，我投，我投投投！
这不，大四上学期才刚开始不久，世界知名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安永华明，普华永道，毕马威华振，还有德勤都开始争先恐后地在毕业生市场上招兵买马了。
先说安永，这个地方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因为它的招聘门槛儿特别高。安永在我们学校派发了一批报名表，我们都有幸领到了一张。这份全英文制作的精美表格有正反四五面，要求填写的内容和必答问题可谓是精心设计，囊括巨细，还有一些“为什么想进安永”、“怎么评价你自己”、“举例说明你的领导力”、“你是怎样表现出团队合作精神的”之类的开放性问题。
我们埋头填写了一个晚上，斟酌着如何谴词造句才能打动阅表人，又怎样让这份表格反映出一个出色的自己，可谓煞费苦心。
不料，表格递上后久久没有音信。后来，安永通知了少得可怜的几个人去面试，全是系里成绩最拔尖的同学。
我们一下子明白了安永的人才选拔标准——首先你成绩一定要特别好，否则说什么都白搭！姑且不论它的评判标准是否合理，因为应聘的人实在太多，如果大家全去考试，公司的压力和负担确实也不小。在这种情况下，优先栽培良种也是可以理解的。尽管这种做法剥夺了别人获得考试机会的权利，但对稳坐钓鱼台的面试官来说，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做法。
重视毕业生的学习成绩本来无可非议，但总令人有点不爽：如果安永你确实在乎毕业生的成绩，完全可以把应聘表格设计得简单一点，学习成绩放在最前头，如果这一行你不满意，后面的大可不必看了，既方便公司，也不麻烦应聘的学生。
后来我们系被选拔去参加笔试和面试的几个尖子都被录取了，无人落马。
小道消息，听说在财经大学这样以商科见长的经济类院校，安永的报名入选率还是比较高的，没办法，外国资本家嘛，当然是惟“财”是举了。
再说说毕马威吧，这个地方倒是在网上公开提供报名表下载，那份电子表格的设计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分为好多页面，纷繁复杂更胜一筹。比如说它的“academic achievements”一页，居然要求把大学4年所学的所有课程和每门课的成绩都填进去，可苦了我们这堆手持成绩表的专业录入员了，一边录一边看着自己哪门课不甚理想的成绩心惊胆颤，又没有擅自作弊的勇气。
不幸的是，录到大三那一栏时，我的笔记本电脑出现了奇怪的情况，无论如何也无法显示以下的栏目，整个电子表格就好像齐腰砍断一样。我及时和室友对这一技术情况进行沟通，室友却一口咬定她昨天在学校机房录入时表格还是完完整整的。我无奈之下借用室友的电脑，可还是出现同样的问题，我便天真地以为是毕马威那方面出了问题，无忧无虑地睡去了。
第二天晚上，继续试，如故，睡去。
第三天晚上，继续试，仍然如故，这下着急了，既然室友说在机房可以，我就到那里试他一试。到了机房，人满为患，苦苦等候，终得一机，满怀期待，开启网页——果然可以！
真是邪门了，难道我花1万多人民币买来的笔记本帅哥，还比不上你这个破破烂烂最爱死机的“奔腾负一”老东西？闲话少说，我急忙在软区中插入软盘，试图速战速决。不料，“奔腾负一”也许听到了我的诅咒，老牛拉破车似的吱吱嘎嘎响了半天，蹦出来这么一行字儿——您的软盘尚未进行格式化。天哪！我悲呼一声，
抬腕看看表，9点半。机房10点就锁门了，只得无功而返。
第四天，据说是deadline了。我下了早课直奔机房，终于把这份做了许多无用功的表格提交上去了。我长吐一口气，看看表，12点零1分，还早，就晃晃悠悠吃午饭去了。
后来身边凡是交了表的人，都接到了考试通知——除了我。我郁闷地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比别人差？难道我比别人差？？难道我比别人差？？？
这点我绝不承认。
难道，那该死的表格出了问题？不对呀，我可是检查了半天才交上去的。
难道，那deadline？不会呀，我可是中午就提交了表格，离午夜零点还有12个小时呢！
等等，12个小时？难道它的截止日期是中午12点，不是晚上12点？
我什么时候交的表？天啊，12点零1分！
……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因此，各位兄弟姐妹们，出名要趁早，投简历也要趁早。要是把什么事情都拖到最后一刻，好的机会也许就会与你擦肩而过。
下一份表格——普华永道。
有了为安永和毕马威填表的经验，这回填表可没难倒我。而且我发现，这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好像事先串通好了一样，问的问题有许多相同之处。还好以前填的表格我留了底，只需拿出来改头换面一番，把“为什么要加入安永”里的“安永”换成“普华”，差不多就可以了。
从此之后，我在笔记本电脑里专门存了几个文档，包括自荐信，在社团工作时体现出的领导能力，参加某某活动体现出的团队合作精神，还有电子版的课程名目和成绩单，家庭情况，获奖情况等等，全都是中英文各一份，为我日后填写各种表格省了不少麻烦。
话说普华的人才选拔，与安永的“精英战略”和毕马威的“兼收并蓄”全然不同，它是有点奇怪，怪到我们根本琢磨不透它究竟是根据什么标准来筛选简历的。
它不是以成绩取人，因为不少学习好的大腕们照样被刷。
它也不是以社交能力取人，因为我隔壁寝室就有一个社团活动搞得轰轰烈烈的活跃女孩，在那里跳脚大骂。
它更不是以貌取人，因为我发现被挑中去参加考试的，有不少长得实在不敢恭维。
那它到底是以什么取人呢？
不知道，反正我好像是哪方面都不沾光，似乎压根儿没什么可取之处。
后来，为了总结和三大会计师事务所统统失之交臂的理由，我和室友们坐下来进行了冷静的分析。
在把幸运者和落选者的名单进行了定性和定量分析以后，我们发现，凡是表格提交相对较早的，大都榜上有名；凡是表格提交较迟的，即使没过截止日期，也大都榜上无名。此分析尤其适用于学习成绩和各方面水平相仿的应聘者。
看来，冷面杀手对我的批评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做事一向喜欢拖拉又有点健忘的我，在刚开始就吃到了苦头，损兵折将不说，还伤了一颗小心。
好在吃一堑，长一智。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持久战刚刚拉开帷幕，一切正在发生……
据参加了那“三大”面试的美眉回来透露，毕马威面试的时候还有巧克力吃，安永也有各种饮料和点心。可惜我没口福，只有流口水………
据说安永的面试官很亲切，如果是个香港人的话，你可以用英文和他大侃一气。如果你的英文说得很溜的话，末了他可能还要来一句：对了，你会说中国话吗？
普华的笔试和面试是连在一起的，强度较大。
毕马威做事很利索，尽管比其他几家迟一步招人，但笔试、初面、终面都相当快。据说“终面”时应试者被要求举出如何面对挑战的例子，如何说服别人的例子，以及对所应聘职位的看法等等。
四大还剩一大，我不会这么没运气，真的弄个“四大皆空”吧？
某天早上10点多，同学急匆匆跑来通知：“各位注意啦，因为网上应聘的人太多，德勤的网络系统已经瘫痪了！他们打电话到学校，希望还想应聘的同学能在中午11点半之前把个人简历交到就业指导中心，他们会派人来取的。”
一时怨声四起：“搞什么呀！弄得这么仓促！”
我倒不以为是坏事，交简历好歹能体现一点你的个性，比统一化的电子表格好多了。我在中华英才网上投了好多份标准化简历，居然没有收到一份邀请函。每天打开英才网“我的办公室”，都会上演这样的一幕：
咦？一封新的！
咳，又是拒信！
不光是我，我们寝室还没一个人在英才网上投中过简历的呢，看来这网也势利得很，在此我也不想对该网进行恶毒的网身攻击了，因为毕竟听说还是有人被挑中过的。只能说：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
好吧，我拿出一份崭新的简历，想了想，打开了笔记本帅哥里的库存文档，挑出一份自荐信修改一番，又挑了一份反映我卓越领导能力和出色团队合作精神的光辉事迹材料，跑下楼打印出来。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知我去参加笔试。
皇天有眼啊，世上总算还是有伯乐的。
我的上铺菜菜，一个认真踏实，学习和生活都很规律的女孩，也接到了德勤的电话通知。
我们俩正喜滋滋地探讨着笔试内容将会如何如何，萧萧从她的小床上坐起来，拉着一张还没睡醒的小脸不高兴地说：“怎么没通知我，哼！”
我知道萧萧心里想什么，我在系里的排名比她晚了10位，长得又不见得比她漂亮多少，通知了菜菜她也许还心服口服，通知了我她可能就有点儿不平衡了。
不过她可没像我那样附一封情辞恳切的自荐信和一份自我表彰材料，所以简历杀手没有刀下留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萧萧毕竟是萧萧，哼过以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对搞会计这些事儿也没多大兴趣。”然后拉过被子继续蒙头大睡。
其实大一刚来时，萧萧小脸黄黄身材单薄，梳着一个清汤挂面式的学生头，穿一条蓝色的背带裤，戴一副厚厚的近视镜，说是个柴火妞儿也不为过。
瞧瞧大学生活对人的熏陶吧，这才几年工夫啊，清汤挂面就变成了一头酒红色的卷曲长发，配上萧萧那欧式的挺拔鼻梁和尖尖的下巴，外加一副天蓝边框的时尚眼镜，美女就这样横空出世了。
本来我还想对萧萧那副梦幻神秘的紫色隐形眼镜大加描绘一番，可惜这妞天生没戴隐形的命，一戴就双眼刺痛流泪不止，所以那梦幻紫买了也是搁着，还得十天半月的给它换换水透透气什么的。所以萧萧无论去哪里面试，鼻梁上都架着一副眼镜，很有知识分子的小样。
我和菜菜呢，两个土里土气的人，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踏上了人生的第一次职场征途。
德勤的笔试开始了。
拿到卷子一看，我倒抽一口冷气，强度还不小嘛。答题者被要求根据材料或提示，分别写一篇不少于500字的英文文章和一篇中文文章，还要回答20多道选择题。
考试时间只有60分钟。
匆忙之中，我制定了答卷战略：先做选择题，然后写英语作文，最后写中文文章。因为选择题数量比较多，如果放在最后，时间不够的话可能会忙中出错。同样，如果留给英语作文的时间不够充裕，可能会因为紧张而影响思考，而且我想德勤的考察重点应该是英文水平。
结果选择题最简单了，高中生都能做出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英语文章是一个argumentation，题目是“你认为对一个员工来说，团队合作精神和独立创造能力哪个最重要”。你不但要发表看法，还要用事例来支持你的观点。其实鬼都知道这两个都很重要，但是时间有限，要是拉开战线都证明一番可能会吃力不讨好，所以我选择了团队合作精神这个角度。应该说我写得还行，起码开篇不凡：“Nobody is an isolated island.”后面还编了一个“真实”事例：我的一个朋友因我行我素自高自大被同事排挤，后来幡然悔悟重新做人得到了大家的欢迎云云，也不知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会不会让审稿官“最近比较烦”。
中文文章题目是“你对人造美女和整容手术的看法”，写好这种文章并不算太难，关键是不要说老话熟话，即使是陈年老酒也要换个包装再推出新产品。其实从这道题目可以看出德勤的选题还是紧贴时尚的，因为此前不久正好是人造美女郝露露横空出世之时，如果你平时能多看两眼报纸，到时“顺”出两句“犀利”的话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当然我不会忘记在文中“引经据典”，将郝小姐的芳名提上一提的。
答完题出来，同来的一帮同学相约去吃麦当劳，餐桌上当然少不了对试题的一番评头论足。不讨论不知道，一讨论吓一跳，我因一时糊涂竟然做错了一道选择题，由于选择题比较简单，所以据说只有全对的才可以pass。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大概是我的文章打动了阅卷官吧，我也收到了第二轮的通知。
四大这种地方，面试都是排长龙的。我被排在龙尾——星期五。
先行探路的同学回来后透露了一些试题，有电影分级制，高科技发展，甚至还有神五飞天传什么的。看来要想到时候有话好好说，现在就必须新闻多多看。
虽然平时我不大关注什么新闻旧闻的，最多也只看个明星绯闻或艾滋儿童，可那几天我在各大门户网站都胡乱翻搅了一番，还在秋风乍起时站在空寂的阅报栏旁和一份China Daily默默相对了几个时辰。
看了两天新闻，感觉自己不用吃饭就已经饱了。
话说德勤的面试时间是周五清晨8：30。可怜我天还没亮就闭着眼睛爬起来，在昏暗的台灯下手持一面脏兮兮的小圆镜，噼里啪啦涂了个小脸煞白小嘴粉红小眼朦胧，然后穿上我的黑条纹西服，里面是一件雪白雪白的衬衣。其实根据我的穿衣风格，黑西服配白衬衣太大众化，完全无法给人视觉的震撼，所以当初我给我的黑西服配的是一件鹅黄的衬衫，试图传达一种“成熟中带着稚嫩，优雅中透着婉约”的感觉（虽然看了我的小脸后你可能完全无法产生这样的联想）。
可惜啊，我的成熟、优雅、稚嫩还有婉约！
别了，我的鹅黄衬衣，只因你无法很好地遮住我的裤子拉链。
披挂停当后，我将双足伸进了一双九成新的黑色高跟鞋里，这是菜菜送我的生日礼物，以前我几乎没怎么穿过，因为穿起来就跟踩高跷似的，这次给它个表现的机会。最后，我套上我的白色小羽绒衣，再次揽镜自顾了一眼，轻轻带上了门，把尚在甜美梦乡中的4位姐妹留在了身后——走也！
还没走到马路对面的车站，我的脚就开始酸疼，走路的平衡能力也下降了。这鞋精，“脚段”果然厉害！
早上涂抹的时间稍长了点，路上又照例堵车，到了地铁站，时间已经堪堪够用了。要是平时，我撒腿就往地铁里冲，可今天，穿这鞋精，我……哎呀，真是，打车吧！
我还没挥手，一辆出租就主动停在了我身边，飞快瞄一眼车窗，还好，是一块二的，二话不说，款款上车，北京的哥嘴倒很甜：“看你穿件小白衣服站在那里，挺好看的，我就知道你要打车。”
“是呀，快晚了。”
“小姐在哪里上班？”的哥发问。
“啊，我……”我支吾，穿成这样，难怪被人误会，可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个去面试的待宰羔羊啊。“我去王府井。”
“啊？那你为什么不坐地铁？”的哥一定认为在地铁站附近打车不是钱多就是有病。
“我快迟到了，打车快一点。”
“嘿，您哪！出租哪有地铁快呀，地铁还不堵车。”
“啊？那我这不是白花钱吗？”我在心底大呼我的失算，居然连出租和地铁哪个开得快都不知道，一肚子书算是白念了！
一路红灯。急，急，急！
当车开到天安门附近时，我也不再心急火燎了，因为我总算发现了这又贵又堵的taxi强过地铁的一个好处：我可以在焦急之余尽情浏览车水马龙的长安街景，还能顺道瞻仰一下高挂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毛爷爷巨幅一寸照，这岂是那外面阴风飕飕、里头沙丁鱼罐头的地铁所能比的。当车路过天安门时，我双手合十，深情地望了毛爷爷一眼：主啊，保佑我吧！伟大的领袖啊，庇护您的红小兵在外国资本家的阵营里有所作为吧！
8：20整，为北京交通事业再次贡献了一笔银子后，我毫不留恋地告别了那个“人来疯”的哥，踏上了平坦的王府井大道。去过王府井大街的人都知道这条街并不算短，要有一对老头老太彼此搀扶着在这儿散个小步，约摸也得一节数学课光景。我带领着鞋精一路狂奔，倒也没人对我侧目。当然了，王府井这种地方，谁会没见过世面，连“白领多爱狂奔”这个理儿都不明白的？
自是霜娥偏爱冷，自诩白领偏爱奔！
奔了一会，看见前方有个大钟，指针指向8：26 ——将狂奔进行到底！
一路上跑到差点“玉山倾倒再难扶”的我，终于在8：29分冲进了德勤大厦的电梯，并在8：30分整的时候，文静地站在了大厦X层的前台。这时我看见一群衣冠楚楚的年轻知识分子正排在一个会议室门口，鱼贯而入。凭着敏锐的观察力，我打赌我们是一伙的，于是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走进了圆桌会议室。
接下来各就各位，一位娉娉婷婷的小姐有礼貌地招呼大家入坐，然后在每人面前摆一个号码牌，点名，共11人，缺1人。我暗暗庆幸自己的飞毛腿真是及时，再晚1秒都算迟到。
三堂会审开始了，几个年轻貌美或气度不凡的高官在首席坐定，其中一个大官做和蔼可亲状：“呵呵，起大早一定很辛苦吧？”
这可怎么说呢，说yes吧，连这点苦也吃不了还想来德勤混？说no吧，谁愿意睁着眼睛说瞎话。权衡利弊，大家都做微笑状。
见没人吭气，大官又说：那大家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我们互相认识一下。于是按座位顺序大家彬彬有礼地自报家门，名字学校专业，别的不许说。
我对面那位男生白净脸桃花眼，西装笔挺头发锃亮，他，他居然和我是一个学院的！不过不是一个专业，难怪以前没见过。
老实说，每次见到长桃花眼的男生，我都觉得有点不舒服，因为我高中时曾有个同班的男朋友，个子小小，却长了一双挺大的桃花眼。因他脸儿颇为白净，我和亲密女友总背着他叫他“奶油”。奶油背着我干了许多的坏事，居然还敢向我坦白他除了我以外还同时暗恋我们漂亮可爱的27岁英语老师，还恨恨地说，要不是老师嫁人太早女儿都几岁了，他绝对会跨越年龄差距去追求她的。我听后心里非常难受，但仍然翩然笑道：“真的？那可太可惜了，要不要我牺牲一下，帮你去勾引英语老师的丈夫，索性再把她的小孩子拐卖到很远的地方去，然后你就可以在她最孤独痛苦时趁虚而入！怎样？”奶油瞪大桃花眼看着我，然后激动地抓住了我的双手：“真的？那太好了！没想到你如此深明大义，居然甘为我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真是巾帼英雄，了不起，了不起！”我报之以冷笑两声。
后来，我和奶油分别去了不同城市的不同大学，因为我的丹凤眼不敌别人的桃花眼，所以我俩也只好say goodbye了。所以，无数的事实证明，长桃花眼的人不是好东西。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份中文小文章发下来了，要求看3分钟，然后集体讨论25分钟。
一看题目，我顿时不知云里雾里了。这说的是什么呀，一个什么公司逃税了，穷人交不起税，富人觉得工资税太高不公平，请问你对国家的税法有何看法。正当我悲痛万分地想到几天来恶补的时事新闻全部报废了，依稀想起当初填表时在审计和税务一栏选择时，好像选的是税务！
事实再次证明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猪脑袋，因为我在准备面试时脑子里连一个“税”字都没想过。当然，在兵临城下的情况下我无暇自责，只能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个“富人税”和“穷人税”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像不是很拿得准啊。
既然不是很确定，还是听听那些学经济、金融和法律的知识分子们怎么说吧！
听了两三位知识分子平淡无奇的发言，我心里想这叫什么呀，你们讲的我也能讲出来，怎么不把我不懂的给我解释一下。眼看时间流逝，生怕再耽搁连个发言机会都抢不到，我硬着头皮开始瞎掰：因为我对税务的专业知识不甚了解，所以我打算从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基本国情出发，谈谈我的看法……当我对偷税漏税现象作了一番英勇攻击之后，居然有一位知识分子接着发言说：“我十分同意刚才那位同学所说的，现在，我也想从社会主义国家的国情出发，补充一下我的看法……”实在是搞笑，本小姐是逼得没办法才斗胆在资本主义阵营里谈国情的，你这位大哥怎的还有一肚子话要补充？还好我先抢着说了，不然等会儿连谈谈国情都没我的份了。
这时我大概明白了“富人税”和“穷人税”的意思，赶紧再次发表看法——发言的质既然已不能保证，量当然不能不够。可惜这次我说得更离谱：“对那些月收入只有两三千元的低薪阶层来说……”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个城市月收入两三千已经很不容易了，所谓的“低薪”指的是月收入1000元以下！
到了英文讨论阶段，按理说学英语出身的我应该一扫上个回合的不搭界，好好表现一番。可是这次的题目也太简单了，谈谈你对毕业生的择业标准和怎样才算一份好工作的看法。在座的知识分子们对这个问题大有话说，哪怕英语坑坑洼洼说不流畅，看法都是一套一套的。
其中有个白脸胖子研究生大哥，说话那叫一个温柔。他用吴侬软语式的江南英语配上软绵绵的眼神说了大半天以后，我总算明白他只是在把一个意思反过来倒过去地推磨。
匆忙之中我也获得了两次推磨的机会，第一次推得还可以，第二次推着推着我看见对面的桃花眼瞪大眼睛专注地看着我，一时气结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当时我正在推的那句话是：“No matter what your major is, as long as you find your real interest and keep striking for that, you can, you can, you can…” 旁边的知识分子都纯真地望着我——you 到底 can什么呢？我也意识到自己在犯傻，发急之下总算接上了这句“you can achieve your goal”。
其实我说的时候心里就犯嘀咕，这叫一个胡说啊，你要是学考古的，真正的兴趣却在足球，难道你去申请参加国家队就能achieve your goal？
算了算两场发言我平均出镜4次，没一次有什么真知灼见，倒有一半时间在胡说八道。同场辩论的知识分子我看都也罢了，没多少给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只是有个人大法律系的马尾姐姐比较酷，在英语辩论阶段众人七嘴八舌之时，用威严的眼神扫视一圈，然后声音清脆地开腔：“In order to make your discussion more logical and rational, I want to clarify the following points…”我当时就想，难道在这位姐姐眼里我们竟是一群没有逻辑又缺乏理性的疯子？
后来，我再也没去德勤，一段良缘就此烟消云散了。
再后来，我才知道做审计工作不需要太多的专业背景，而税务部门对专业要求比较高，能进去的一般都是经济金融等专业人才。当初报税务完全是无知者无畏，自取灭亡。
再再后来，我又知道那年四大里德勤招人是最少的，其他三大会计师事务所大都招揽了一二百号人，德勤只招了40余人，其中税务部门总共才留下了10多个精英。
后来的后来，四大皆空的我继续跋涉在求职天涯路上。
作者：龙溪微微，天蝎座，陕西人，属80后一代，曾供职于FT中文网翻译团队。
本文摘自作者新书《找呀找呀找工作》，由中国重庆出版社出版。 ¶ 1:43 AM
2007年8月6日 星期一
有了惨痛教训后，我开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首先，理直气壮地泡网。我搜，我搜，我搜搜搜！
中华英才网，智联招聘网，北京毕业生就业信息网，51job……招聘网站倒多得是，其中最受大伙欢迎的莫过于人气最旺、信息最多最好的中华英才网了，我投，我投，我投投投！
这不，大四上学期才刚开始不久，世界知名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安永华明，普华永道，毕马威华振，还有德勤都开始争先恐后地在毕业生市场上招兵买马了。
先说安永，这个地方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因为它的招聘门槛儿特别高。安永在我们学校派发了一批报名表，我们都有幸领到了一张。这份全英文制作的精美表格有正反四五面，要求填写的内容和必答问题可谓是精心设计，囊括巨细，还有一些“为什么想进安永”、“怎么评价你自己”、“举例说明你的领导力”、“你是怎样表现出团队合作精神的”之类的开放性问题。
我们埋头填写了一个晚上，斟酌着如何谴词造句才能打动阅表人，又怎样让这份表格反映出一个出色的自己，可谓煞费苦心。
不料，表格递上后久久没有音信。后来，安永通知了少得可怜的几个人去面试，全是系里成绩最拔尖的同学。
我们一下子明白了安永的人才选拔标准——首先你成绩一定要特别好，否则说什么都白搭！姑且不论它的评判标准是否合理，因为应聘的人实在太多，如果大家全去考试，公司的压力和负担确实也不小。在这种情况下，优先栽培良种也是可以理解的。尽管这种做法剥夺了别人获得考试机会的权利，但对稳坐钓鱼台的面试官来说，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做法。
重视毕业生的学习成绩本来无可非议，但总令人有点不爽：如果安永你确实在乎毕业生的成绩，完全可以把应聘表格设计得简单一点，学习成绩放在最前头，如果这一行你不满意，后面的大可不必看了，既方便公司，也不麻烦应聘的学生。
后来我们系被选拔去参加笔试和面试的几个尖子都被录取了，无人落马。
小道消息，听说在财经大学这样以商科见长的经济类院校，安永的报名入选率还是比较高的，没办法，外国资本家嘛，当然是惟“财”是举了。
再说说毕马威吧，这个地方倒是在网上公开提供报名表下载，那份电子表格的设计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分为好多页面，纷繁复杂更胜一筹。比如说它的“academic achievements”一页，居然要求把大学4年所学的所有课程和每门课的成绩都填进去，可苦了我们这堆手持成绩表的专业录入员了，一边录一边看着自己哪门课不甚理想的成绩心惊胆颤，又没有擅自作弊的勇气。
不幸的是，录到大三那一栏时，我的笔记本电脑出现了奇怪的情况，无论如何也无法显示以下的栏目，整个电子表格就好像齐腰砍断一样。我及时和室友对这一技术情况进行沟通，室友却一口咬定她昨天在学校机房录入时表格还是完完整整的。我无奈之下借用室友的电脑，可还是出现同样的问题，我便天真地以为是毕马威那方面出了问题，无忧无虑地睡去了。
第二天晚上，继续试，如故，睡去。
第三天晚上，继续试，仍然如故，这下着急了，既然室友说在机房可以，我就到那里试他一试。到了机房，人满为患，苦苦等候，终得一机，满怀期待，开启网页——果然可以！
真是邪门了，难道我花1万多人民币买来的笔记本帅哥，还比不上你这个破破烂烂最爱死机的“奔腾负一”老东西？闲话少说，我急忙在软区中插入软盘，试图速战速决。不料，“奔腾负一”也许听到了我的诅咒，老牛拉破车似的吱吱嘎嘎响了半天，蹦出来这么一行字儿——您的软盘尚未进行格式化。天哪！我悲呼一声，
抬腕看看表，9点半。机房10点就锁门了，只得无功而返。
第四天，据说是deadline了。我下了早课直奔机房，终于把这份做了许多无用功的表格提交上去了。我长吐一口气，看看表，12点零1分，还早，就晃晃悠悠吃午饭去了。
后来身边凡是交了表的人，都接到了考试通知——除了我。我郁闷地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比别人差？难道我比别人差？？难道我比别人差？？？
这点我绝不承认。
难道，那该死的表格出了问题？不对呀，我可是检查了半天才交上去的。
难道，那deadline？不会呀，我可是中午就提交了表格，离午夜零点还有12个小时呢！
等等，12个小时？难道它的截止日期是中午12点，不是晚上12点？
我什么时候交的表？天啊，12点零1分！
……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因此，各位兄弟姐妹们，出名要趁早，投简历也要趁早。要是把什么事情都拖到最后一刻，好的机会也许就会与你擦肩而过。
下一份表格——普华永道。
有了为安永和毕马威填表的经验，这回填表可没难倒我。而且我发现，这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好像事先串通好了一样，问的问题有许多相同之处。还好以前填的表格我留了底，只需拿出来改头换面一番，把“为什么要加入安永”里的“安永”换成“普华”，差不多就可以了。
从此之后，我在笔记本电脑里专门存了几个文档，包括自荐信，在社团工作时体现出的领导能力，参加某某活动体现出的团队合作精神，还有电子版的课程名目和成绩单，家庭情况，获奖情况等等，全都是中英文各一份，为我日后填写各种表格省了不少麻烦。
话说普华的人才选拔，与安永的“精英战略”和毕马威的“兼收并蓄”全然不同，它是有点奇怪，怪到我们根本琢磨不透它究竟是根据什么标准来筛选简历的。
它不是以成绩取人，因为不少学习好的大腕们照样被刷。
它也不是以社交能力取人，因为我隔壁寝室就有一个社团活动搞得轰轰烈烈的活跃女孩，在那里跳脚大骂。
它更不是以貌取人，因为我发现被挑中去参加考试的，有不少长得实在不敢恭维。
那它到底是以什么取人呢？
不知道，反正我好像是哪方面都不沾光，似乎压根儿没什么可取之处。
后来，为了总结和三大会计师事务所统统失之交臂的理由，我和室友们坐下来进行了冷静的分析。
在把幸运者和落选者的名单进行了定性和定量分析以后，我们发现，凡是表格提交相对较早的，大都榜上有名；凡是表格提交较迟的，即使没过截止日期，也大都榜上无名。此分析尤其适用于学习成绩和各方面水平相仿的应聘者。
看来，冷面杀手对我的批评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做事一向喜欢拖拉又有点健忘的我，在刚开始就吃到了苦头，损兵折将不说，还伤了一颗小心。
好在吃一堑，长一智。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持久战刚刚拉开帷幕，一切正在发生……
据参加了那“三大”面试的美眉回来透露，毕马威面试的时候还有巧克力吃，安永也有各种饮料和点心。可惜我没口福，只有流口水………
据说安永的面试官很亲切，如果是个香港人的话，你可以用英文和他大侃一气。如果你的英文说得很溜的话，末了他可能还要来一句：对了，你会说中国话吗？
普华的笔试和面试是连在一起的，强度较大。
毕马威做事很利索，尽管比其他几家迟一步招人，但笔试、初面、终面都相当快。据说“终面”时应试者被要求举出如何面对挑战的例子，如何说服别人的例子，以及对所应聘职位的看法等等。
四大还剩一大，我不会这么没运气，真的弄个“四大皆空”吧？
某天早上10点多，同学急匆匆跑来通知：“各位注意啦，因为网上应聘的人太多，德勤的网络系统已经瘫痪了！他们打电话到学校，希望还想应聘的同学能在中午11点半之前把个人简历交到就业指导中心，他们会派人来取的。”
一时怨声四起：“搞什么呀！弄得这么仓促！”
我倒不以为是坏事，交简历好歹能体现一点你的个性，比统一化的电子表格好多了。我在中华英才网上投了好多份标准化简历，居然没有收到一份邀请函。每天打开英才网“我的办公室”，都会上演这样的一幕：
咦？一封新的！
咳，又是拒信！
不光是我，我们寝室还没一个人在英才网上投中过简历的呢，看来这网也势利得很，在此我也不想对该网进行恶毒的网身攻击了，因为毕竟听说还是有人被挑中过的。只能说：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
好吧，我拿出一份崭新的简历，想了想，打开了笔记本帅哥里的库存文档，挑出一份自荐信修改一番，又挑了一份反映我卓越领导能力和出色团队合作精神的光辉事迹材料，跑下楼打印出来。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知我去参加笔试。
皇天有眼啊，世上总算还是有伯乐的。
我的上铺菜菜，一个认真踏实，学习和生活都很规律的女孩，也接到了德勤的电话通知。
我们俩正喜滋滋地探讨着笔试内容将会如何如何，萧萧从她的小床上坐起来，拉着一张还没睡醒的小脸不高兴地说：“怎么没通知我，哼！”
我知道萧萧心里想什么，我在系里的排名比她晚了10位，长得又不见得比她漂亮多少，通知了菜菜她也许还心服口服，通知了我她可能就有点儿不平衡了。
不过她可没像我那样附一封情辞恳切的自荐信和一份自我表彰材料，所以简历杀手没有刀下留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萧萧毕竟是萧萧，哼过以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对搞会计这些事儿也没多大兴趣。”然后拉过被子继续蒙头大睡。
其实大一刚来时，萧萧小脸黄黄身材单薄，梳着一个清汤挂面式的学生头，穿一条蓝色的背带裤，戴一副厚厚的近视镜，说是个柴火妞儿也不为过。
瞧瞧大学生活对人的熏陶吧，这才几年工夫啊，清汤挂面就变成了一头酒红色的卷曲长发，配上萧萧那欧式的挺拔鼻梁和尖尖的下巴，外加一副天蓝边框的时尚眼镜，美女就这样横空出世了。
本来我还想对萧萧那副梦幻神秘的紫色隐形眼镜大加描绘一番，可惜这妞天生没戴隐形的命，一戴就双眼刺痛流泪不止，所以那梦幻紫买了也是搁着，还得十天半月的给它换换水透透气什么的。所以萧萧无论去哪里面试，鼻梁上都架着一副眼镜，很有知识分子的小样。
我和菜菜呢，两个土里土气的人，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踏上了人生的第一次职场征途。
德勤的笔试开始了。
拿到卷子一看，我倒抽一口冷气，强度还不小嘛。答题者被要求根据材料或提示，分别写一篇不少于500字的英文文章和一篇中文文章，还要回答20多道选择题。
考试时间只有60分钟。
匆忙之中，我制定了答卷战略：先做选择题，然后写英语作文，最后写中文文章。因为选择题数量比较多，如果放在最后，时间不够的话可能会忙中出错。同样，如果留给英语作文的时间不够充裕，可能会因为紧张而影响思考，而且我想德勤的考察重点应该是英文水平。
结果选择题最简单了，高中生都能做出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英语文章是一个argumentation，题目是“你认为对一个员工来说，团队合作精神和独立创造能力哪个最重要”。你不但要发表看法，还要用事例来支持你的观点。其实鬼都知道这两个都很重要，但是时间有限，要是拉开战线都证明一番可能会吃力不讨好，所以我选择了团队合作精神这个角度。应该说我写得还行，起码开篇不凡：“Nobody is an isolated island.”后面还编了一个“真实”事例：我的一个朋友因我行我素自高自大被同事排挤，后来幡然悔悟重新做人得到了大家的欢迎云云，也不知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会不会让审稿官“最近比较烦”。
中文文章题目是“你对人造美女和整容手术的看法”，写好这种文章并不算太难，关键是不要说老话熟话，即使是陈年老酒也要换个包装再推出新产品。其实从这道题目可以看出德勤的选题还是紧贴时尚的，因为此前不久正好是人造美女郝露露横空出世之时，如果你平时能多看两眼报纸，到时“顺”出两句“犀利”的话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当然我不会忘记在文中“引经据典”，将郝小姐的芳名提上一提的。
答完题出来，同来的一帮同学相约去吃麦当劳，餐桌上当然少不了对试题的一番评头论足。不讨论不知道，一讨论吓一跳，我因一时糊涂竟然做错了一道选择题，由于选择题比较简单，所以据说只有全对的才可以pass。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大概是我的文章打动了阅卷官吧，我也收到了第二轮的通知。
四大这种地方，面试都是排长龙的。我被排在龙尾——星期五。
先行探路的同学回来后透露了一些试题，有电影分级制，高科技发展，甚至还有神五飞天传什么的。看来要想到时候有话好好说，现在就必须新闻多多看。
虽然平时我不大关注什么新闻旧闻的，最多也只看个明星绯闻或艾滋儿童，可那几天我在各大门户网站都胡乱翻搅了一番，还在秋风乍起时站在空寂的阅报栏旁和一份China Daily默默相对了几个时辰。
看了两天新闻，感觉自己不用吃饭就已经饱了。
话说德勤的面试时间是周五清晨8：30。可怜我天还没亮就闭着眼睛爬起来，在昏暗的台灯下手持一面脏兮兮的小圆镜，噼里啪啦涂了个小脸煞白小嘴粉红小眼朦胧，然后穿上我的黑条纹西服，里面是一件雪白雪白的衬衣。其实根据我的穿衣风格，黑西服配白衬衣太大众化，完全无法给人视觉的震撼，所以当初我给我的黑西服配的是一件鹅黄的衬衫，试图传达一种“成熟中带着稚嫩，优雅中透着婉约”的感觉（虽然看了我的小脸后你可能完全无法产生这样的联想）。
可惜啊，我的成熟、优雅、稚嫩还有婉约！
别了，我的鹅黄衬衣，只因你无法很好地遮住我的裤子拉链。
披挂停当后，我将双足伸进了一双九成新的黑色高跟鞋里，这是菜菜送我的生日礼物，以前我几乎没怎么穿过，因为穿起来就跟踩高跷似的，这次给它个表现的机会。最后，我套上我的白色小羽绒衣，再次揽镜自顾了一眼，轻轻带上了门，把尚在甜美梦乡中的4位姐妹留在了身后——走也！
还没走到马路对面的车站，我的脚就开始酸疼，走路的平衡能力也下降了。这鞋精，“脚段”果然厉害！
早上涂抹的时间稍长了点，路上又照例堵车，到了地铁站，时间已经堪堪够用了。要是平时，我撒腿就往地铁里冲，可今天，穿这鞋精，我……哎呀，真是，打车吧！
我还没挥手，一辆出租就主动停在了我身边，飞快瞄一眼车窗，还好，是一块二的，二话不说，款款上车，北京的哥嘴倒很甜：“看你穿件小白衣服站在那里，挺好看的，我就知道你要打车。”
“是呀，快晚了。”
“小姐在哪里上班？”的哥发问。
“啊，我……”我支吾，穿成这样，难怪被人误会，可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个去面试的待宰羔羊啊。“我去王府井。”
“啊？那你为什么不坐地铁？”的哥一定认为在地铁站附近打车不是钱多就是有病。
“我快迟到了，打车快一点。”
“嘿，您哪！出租哪有地铁快呀，地铁还不堵车。”
“啊？那我这不是白花钱吗？”我在心底大呼我的失算，居然连出租和地铁哪个开得快都不知道，一肚子书算是白念了！
一路红灯。急，急，急！
当车开到天安门附近时，我也不再心急火燎了，因为我总算发现了这又贵又堵的taxi强过地铁的一个好处：我可以在焦急之余尽情浏览车水马龙的长安街景，还能顺道瞻仰一下高挂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毛爷爷巨幅一寸照，这岂是那外面阴风飕飕、里头沙丁鱼罐头的地铁所能比的。当车路过天安门时，我双手合十，深情地望了毛爷爷一眼：主啊，保佑我吧！伟大的领袖啊，庇护您的红小兵在外国资本家的阵营里有所作为吧！
8：20整，为北京交通事业再次贡献了一笔银子后，我毫不留恋地告别了那个“人来疯”的哥，踏上了平坦的王府井大道。去过王府井大街的人都知道这条街并不算短，要有一对老头老太彼此搀扶着在这儿散个小步，约摸也得一节数学课光景。我带领着鞋精一路狂奔，倒也没人对我侧目。当然了，王府井这种地方，谁会没见过世面，连“白领多爱狂奔”这个理儿都不明白的？
自是霜娥偏爱冷，自诩白领偏爱奔！
奔了一会，看见前方有个大钟，指针指向8：26 ——将狂奔进行到底！
一路上跑到差点“玉山倾倒再难扶”的我，终于在8：29分冲进了德勤大厦的电梯，并在8：30分整的时候，文静地站在了大厦X层的前台。这时我看见一群衣冠楚楚的年轻知识分子正排在一个会议室门口，鱼贯而入。凭着敏锐的观察力，我打赌我们是一伙的，于是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走进了圆桌会议室。
接下来各就各位，一位娉娉婷婷的小姐有礼貌地招呼大家入坐，然后在每人面前摆一个号码牌，点名，共11人，缺1人。我暗暗庆幸自己的飞毛腿真是及时，再晚1秒都算迟到。
三堂会审开始了，几个年轻貌美或气度不凡的高官在首席坐定，其中一个大官做和蔼可亲状：“呵呵，起大早一定很辛苦吧？”
这可怎么说呢，说yes吧，连这点苦也吃不了还想来德勤混？说no吧，谁愿意睁着眼睛说瞎话。权衡利弊，大家都做微笑状。
见没人吭气，大官又说：那大家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我们互相认识一下。于是按座位顺序大家彬彬有礼地自报家门，名字学校专业，别的不许说。
我对面那位男生白净脸桃花眼，西装笔挺头发锃亮，他，他居然和我是一个学院的！不过不是一个专业，难怪以前没见过。
老实说，每次见到长桃花眼的男生，我都觉得有点不舒服，因为我高中时曾有个同班的男朋友，个子小小，却长了一双挺大的桃花眼。因他脸儿颇为白净，我和亲密女友总背着他叫他“奶油”。奶油背着我干了许多的坏事，居然还敢向我坦白他除了我以外还同时暗恋我们漂亮可爱的27岁英语老师，还恨恨地说，要不是老师嫁人太早女儿都几岁了，他绝对会跨越年龄差距去追求她的。我听后心里非常难受，但仍然翩然笑道：“真的？那可太可惜了，要不要我牺牲一下，帮你去勾引英语老师的丈夫，索性再把她的小孩子拐卖到很远的地方去，然后你就可以在她最孤独痛苦时趁虚而入！怎样？”奶油瞪大桃花眼看着我，然后激动地抓住了我的双手：“真的？那太好了！没想到你如此深明大义，居然甘为我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真是巾帼英雄，了不起，了不起！”我报之以冷笑两声。
后来，我和奶油分别去了不同城市的不同大学，因为我的丹凤眼不敌别人的桃花眼，所以我俩也只好say goodbye了。所以，无数的事实证明，长桃花眼的人不是好东西。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份中文小文章发下来了，要求看3分钟，然后集体讨论25分钟。
一看题目，我顿时不知云里雾里了。这说的是什么呀，一个什么公司逃税了，穷人交不起税，富人觉得工资税太高不公平，请问你对国家的税法有何看法。正当我悲痛万分地想到几天来恶补的时事新闻全部报废了，依稀想起当初填表时在审计和税务一栏选择时，好像选的是税务！
事实再次证明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猪脑袋，因为我在准备面试时脑子里连一个“税”字都没想过。当然，在兵临城下的情况下我无暇自责，只能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个“富人税”和“穷人税”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像不是很拿得准啊。
既然不是很确定，还是听听那些学经济、金融和法律的知识分子们怎么说吧！
听了两三位知识分子平淡无奇的发言，我心里想这叫什么呀，你们讲的我也能讲出来，怎么不把我不懂的给我解释一下。眼看时间流逝，生怕再耽搁连个发言机会都抢不到，我硬着头皮开始瞎掰：因为我对税务的专业知识不甚了解，所以我打算从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基本国情出发，谈谈我的看法……当我对偷税漏税现象作了一番英勇攻击之后，居然有一位知识分子接着发言说：“我十分同意刚才那位同学所说的，现在，我也想从社会主义国家的国情出发，补充一下我的看法……”实在是搞笑，本小姐是逼得没办法才斗胆在资本主义阵营里谈国情的，你这位大哥怎的还有一肚子话要补充？还好我先抢着说了，不然等会儿连谈谈国情都没我的份了。
这时我大概明白了“富人税”和“穷人税”的意思，赶紧再次发表看法——发言的质既然已不能保证，量当然不能不够。可惜这次我说得更离谱：“对那些月收入只有两三千元的低薪阶层来说……”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个城市月收入两三千已经很不容易了，所谓的“低薪”指的是月收入1000元以下！
到了英文讨论阶段，按理说学英语出身的我应该一扫上个回合的不搭界，好好表现一番。可是这次的题目也太简单了，谈谈你对毕业生的择业标准和怎样才算一份好工作的看法。在座的知识分子们对这个问题大有话说，哪怕英语坑坑洼洼说不流畅，看法都是一套一套的。
其中有个白脸胖子研究生大哥，说话那叫一个温柔。他用吴侬软语式的江南英语配上软绵绵的眼神说了大半天以后，我总算明白他只是在把一个意思反过来倒过去地推磨。
匆忙之中我也获得了两次推磨的机会，第一次推得还可以，第二次推着推着我看见对面的桃花眼瞪大眼睛专注地看着我，一时气结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当时我正在推的那句话是：“No matter what your major is, as long as you find your real interest and keep striking for that, you can, you can, you can…” 旁边的知识分子都纯真地望着我——you 到底 can什么呢？我也意识到自己在犯傻，发急之下总算接上了这句“you can achieve your goal”。
其实我说的时候心里就犯嘀咕，这叫一个胡说啊，你要是学考古的，真正的兴趣却在足球，难道你去申请参加国家队就能achieve your goal？
算了算两场发言我平均出镜4次，没一次有什么真知灼见，倒有一半时间在胡说八道。同场辩论的知识分子我看都也罢了，没多少给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只是有个人大法律系的马尾姐姐比较酷，在英语辩论阶段众人七嘴八舌之时，用威严的眼神扫视一圈，然后声音清脆地开腔：“In order to make your discussion more logical and rational, I want to clarify the following points…”我当时就想，难道在这位姐姐眼里我们竟是一群没有逻辑又缺乏理性的疯子？
后来，我再也没去德勤，一段良缘就此烟消云散了。
再后来，我才知道做审计工作不需要太多的专业背景，而税务部门对专业要求比较高，能进去的一般都是经济金融等专业人才。当初报税务完全是无知者无畏，自取灭亡。
再再后来，我又知道那年四大里德勤招人是最少的，其他三大会计师事务所大都招揽了一二百号人，德勤只招了40余人，其中税务部门总共才留下了10多个精英。
后来的后来，四大皆空的我继续跋涉在求职天涯路上。
作者：龙溪微微，天蝎座，陕西人，属80后一代，曾供职于FT中文网翻译团队。
本文摘自作者新书《找呀找呀找工作》，由中国重庆出版社出版。 ¶ 1:43 AM
